而白鲸死在山上

• 黄药师x梅超风

“好想要生日礼物啊。”梅超风说。

曲灵风拿出南海的珍珠，陈玄风拿出弹弓，陆乘风拿出琉璃的弹子球。大家都去看黄药师。黄药师研习武功，完全忘了这件事，但又不能直说忘了，于是顺手提起桌上的一盏灯，说：“这是尸罗夫商人贩来的神灯。”

陈玄风在心里想：什么东西！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对灯吗？旁边还放着一模一样的一只呢。他已有了一点年纪，只在心里想，并不去拆师父的台。

“什么东西！这不就是普通的一对灯吗？旁边还放着一模一样的一只呢。”小师弟陆乘风说。

童言无忌，黄药师被拆穿，从容自若：“西域有灯神，被巫师捉住，关在这盏灯中。四下无人时，点亮灯火，灯神自然会出言询问你有什么心愿，能为你满足三件事……”

梅超风正是喜欢听故事的年纪，一时间竟忘记了南海的珍珠，一把将灯抱在怀中，又跳又笑地说：“谢谢师父！谢谢师父！”陆乘风也在旁边瞠目结舌地说：“师姐，师父对你真好！”

陈玄风冷眼看着，心想：他妈的，一个个的真好骗。

入夜，梅超风沐浴更衣，将灯点亮。一瞬间梁上有风吹过。神灯说：“你求我有什么事？”

梅超风又惊又喜：“天哪，你会说中原话！我还担心你说西域话，我听不懂怎么办呢。”

“法力神通，法力神通。言归正传，你要什么？”

梅超风睁着圆圆的眼睛想了一会儿，说：“我要猫。但是岛上没有猫。师父也不给我。”

“.......”

梅超风善解人意，似乎感到神灯的为难，改口说：“你是不是办不了？那我想想别的。”

“谁说我办不了，你要我杀皇帝老儿也杀得了。”神灯倨傲地说。梅超风年纪还小，不知道神灯的威力，虚掷了一个愿望。不过也好，万一梅超风改口说，要六月下雪，要岛上的桃花一年四季地开，或者要自己真的去杀皇帝老儿，反而难办。

第二天，黄药师一大早出岛，黄昏时抱着一只乌云盖雪的猫回。猫很大，二三岁小儿的身量，却很乖，被黄药师捏住穴道，也很难不乖。曲灵风尚在一丈开外，就听到师父屏气传声说：“快把这畜生拿给你师妹......阿嚏！”

将猫喊作畜生的师父，竟然主动给自己找来了一只猫。梅超风欣喜若狂，从此更加对神灯深信不疑。

“神灯神灯，如果你替我办完了三件事，还会再出现吗？”

“那时候我还出来做什么？”说完神灯就后悔了。梅超风忽然认识到许愿的珍贵，开始节省着使用，时常点了灯不许愿，只是和神灯聊到深夜。岛上没有女人，梅超风有很多话难以说给师门，于是都付与了神灯。神灯也不是不想听，只是关于初潮和月信，他觉得梅超风最好不说。

后来这个最好不说的单子上，又多了陈玄风。

“你能让贼哥哥喜欢我吗？”梅超风刚说出口就后悔了。“不行，应该要他自己愿意。那你能替我问问，贼哥哥喜欢我吗？”

神灯一时无语，恶声恶气地说：“你鼻子下面长的是什么？”

梅超风摸了一摸：“是嘴……？”

“你既然长了，又何必要我去问？”

梅超风想了想，确实是这个道理，可是要女儿家去问男人的心思，又实在难以启齿。她说：“我不管，你就帮我这个忙吧！我只要和贼哥哥在一起，无论怎样都好。”

神灯不说话。在微妙的沉默中，他想：梅超风也曾经把告诉过自己的事，都说给了陈玄风吗？

神灯对这一切早有预感，并非出于法力无边，而是忽然有一天起，梅超风再也没有点亮过自己。在黑暗中他等待了很久。一年？两年？五年？又或者一生？并没有什么不同。在此之前，他曾经随商船沉没在海底，百年都不曾被点亮过。

梅超风走的时候十五岁。他们还会再见面吗？再见面时，他还能认出她的脸吗？

有人用火折子将他点亮。在摇曳的火光里，倒映出一张因为日照而肤色发黑，却不改俏丽的脸。

“原来师父把你摆在书案上。那天他把你送给我的时候，也是将你放在这个位置。看，在那里有一盏和你长得一样的灯。我和陆乘风还以为师父编了故事来糊弄我，不肯信你是真正的神灯。”

神灯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我走之后，还有人跟你说话吗？”

“没有，这岛上全是哑巴。我不喜欢有人来烦我。”神灯淡淡地说。“你还有最后一个心愿，许完之后，我不会再出现了。你还记得吗？”

我想要师父原谅我。梅超风话到了嘴边，却没有说出来。就像多年前她暗暗地恋慕陈玄风，却不曾祈求神灯让他爱上自己一样，她想，如果师父不愿意，那就不愿意吧。

“我该许什么愿望好？我和师兄被人追杀逃亡，整个师门都恨我们。如果我许完这个心愿，就连你也会消失吧？”她凄楚地说。

灯神的声音忽然变得热切起来：“你可以对我说，你还要我实现你三个心愿。”

“我是回来拿九阴真经的上册的。纵使还可以许一万个心愿，这次我走了，便再也不能回桃花岛找你啦。如果我许完第三个心愿，你会怎么样？你会死吗？还是仍旧在灯里住着？你会听到我在外面说话吗？或者你在灯里睡着，等着其他什么人来叫醒你？”

灯神没有料到她忽然关怀自己，一时答不上话来，只是悻悻地说：“我也不记得了。”

“师娘走啦，师父恨我，我和师兄......变成了这副样子。”她苦笑着说，“其他师兄弟，断了腿，赶下岛去了。至少我希望你幸福。”她清了清嗓子，想象着神灯欣喜若狂的样子，得意地说：“这是我最后的心愿，我想要你自由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
出乎意料地，神灯没有回答，只是打了个小小的喷嚏。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房中。梅超风感到不安，好像她再次在几个选项中选择了最不幸的那个。难道神灯会不喜欢？又或者言出法随，神灯已不受巫师拘禁，不在眼前的这盏灯中？那至少也该和自己道别吧……？

“你还在吗？”梅超风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有什么东西"咚”地一声砸在书案上，将神灯打翻，灯油泼洒，所到之处，火焰跟随着一路烧去。罪魁祸首好像被火燎到了毛皮，凄厉地“喵喵”叫着。梅超风定睛一看：原来是那只乌云盖雪的猫。外面的人听到动静，将门打开，进来探看。梅超风立刻翻身倒悬在梁上。

来人是一个一两岁的小女孩，如冰似雪，生得像师母一般。她见四下无人，只有一只猫在闯祸，淡淡地慨叹说：“爹，我还以为你在这里……”